佛韵诗心：包容冰诗歌创作的多维审视
在当代中国诗歌的版图中，包容冰以其独树一帜的佛学诗歌创作，开辟出一片深邃而宁静的精神天地。他的多部诗集，如《我的马啃光带露的青草》《空门独语》《内心放射的光芒》《觉行慈航》《驿路向西》等，不仅是个人创作才华的结晶，更是对佛学思想与诗歌艺术融合的深度探索。通过对其作品以及相关研究著作如王珂主编《包容冰新诗评论集》呼岩鸾著《包容冰诗歌论》《读包容冰诗集〈驿路向西〉》，陈明火著《包氏佛诗的考索》《包容冰佛诗赏异》《包容冰诗歌名句赏味》、王爱红主编《包容冰诗歌研讨会论文选》等多部作品的研读，我们得以从多个维度深入剖析包容冰诗歌的独特魅力与艺术价值。
包容冰，号舍利、梅川居士，作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岷县文学领域担当着重要角色，身兼定西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岷县文联副主席、岷县作家协会主席以及《岷州文学》主编数职。自1989年起，他便活跃于诗坛，作品广泛发表于国内外众多知名刊物，如《朔方》《飞天》《延河》《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等，出版多部诗集，作品入选众多典籍，并荣获诸多全国性大奖，其创作成就斐然。
回顾其创作生涯，早期的包容冰从个人苦难生活阅历出发，将笔触伸向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书写情仇爱恨，描绘风花雪月，歌颂山川大地，抒发亲情、友情与爱情，这些早期作品充满了对生活的真切感受与深刻体验，是其对生活细致观察与内心真挚情感的自然流露。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人生阅历的增长，佛学文化逐渐走进他的人生世界，并对其诗歌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他通过读经学佛、念佛修行，息欲持戒，临终助念关怀，不仅自身思想境界得到极大提升，灵魂得以重塑，更重要的是，为其诗歌创作开辟了全新的疆域。佛学伟大的智慧之光，照亮了他诗歌创作的道路，使其作品从单纯的生活情感抒发迈向对生命、人性、灵魂、社会等更深层次的思考与探索。
一、创作历程与风格嬗变
包容冰的诗歌创作历程犹如一条蜿蜒的河流，其源头是对生活的质朴感知与情感抒发。早期作品或许更多地带有尘世生活的烟火气，对自然、人生的感悟以较为直白的方式呈现。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和对佛学研究的逐步深入，他的诗歌风格发生了显著的转变。在《空门独语》中，这种转变已初露端倪。诗集里的诗篇开始展现出对佛禅境界的向往与探索，诗句简洁却蕴含着超脱尘世喧嚣的渴望，如“空门不空，不空而空，那是黄金与王冠无法企及的精神家园”。又如“在空门的寂静中，我聆听内心的声音，那是灵魂对安宁的呼唤”，语言虽质朴，却传递出一种对精神净土的向往与追寻。
《内心放射的光芒》则进一步深化了这种风格。此时的包容冰更加深入地挖掘内心世界，将佛学的智慧与个人的生命体验紧密交织。在对内心善恶、黑白的探寻中，他试图寻求一种精神的平衡与安宁，诗句“我在内心的黑暗中寻找光明，在光明的边缘触摸黑暗，那交错的瞬间，是灵魂的觉醒”体现出他对人性复杂与佛性真谛的深刻思考。
到了《觉行慈航》，包容冰在佛学诗歌创作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部诗集不仅在佛教义理的阐释上更加精准、深刻，在诗歌美学的构建上也独具匠心。诗句的节奏、韵律与意象的运用相得益彰，如“慈悲的航船，在苦难的海洋中破浪前行，载着众生的希望，驶向解脱的彼岸”，展现出一种宏大而庄严的美感，标志着他的创作风格逐渐走向成熟与完善。
《驿路向西》则从精神向度上体现了他对西方极乐净土的坚定追求。诗集中密集的意象和深沉的情感，如“我沿着驿路向西，追寻那永恒的佛光，每一步都踏在信仰的土地上，心中充满希望”，展现出他在佛路上的执着信念与深刻感悟，其风格也愈发凝重而富有感染力。
二、意象系统的构建与内涵
(一)自然意象的佛禅化演绎
包容冰诗歌中自然意象俯拾皆是，且被赋予了浓厚的佛禅意蕴。在他的笔下，“雪落岷山。皑皑峰巅，七星亭阁像雪中坐禅的罗汉，入定多年，沉默无言”，雪、岷山、七星亭阁等自然景物与罗汉坐禅的形象巧妙融合。雪的洁白纯净象征着佛性的无暇，岷山的巍峨庄重恰似佛法的庄严，而坐禅的罗汉则是修行者的象征。在这宏大的自然背景下，凸显出个体对佛道的虔诚修行。自然的四季更迭、昼夜交替，在他的诗中也被视为佛禅无常观念的体现。春天的繁花似锦转瞬即逝，如同世间万物的虚幻不实;秋天的落叶飘零，则寓意着生命的轮回与终结。这些自然意象并非单纯的写景，而是承载着诗人对佛禅境界的向往与追求，在自然的流转变化中，蕴含着佛禅关于无常、空性的深刻哲理。
(二)人物意象的佛性映照
诗中的人物意象同样具有深刻的佛性内涵。包容冰对亲人的描写别具一格，他的父亲学佛念佛修行往生，在他的笔下，父亲成为“七宝莲池的一朵荷蕾”，这一意象象征着父亲通过修行获得解脱，进入了神圣的佛国境界。他的母亲一生劳作，最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成为一尊“岷州现代母亲佛”。这些人物意象不仅体现了包容冰对身边人修行成果的赞美，更反映出他所秉持的人人皆可成佛的佛禅观念。即便是平凡如父母这样的普通人，通过对佛禅的信仰与修行，也能实现精神的升华，达到成佛的境界。在描写其他人物时，他也常常从佛性的角度出发，展现人物内心的善良、慈悲与对佛道的向往，使人物意象成为佛禅精神的生动载体。
(三)宗教意象的创新运用
包容冰巧妙地运用大量宗教意象，如“阿弥陀佛”“观音大士”“莲池海会”“经咒”等，并赋予它们新的生命力。在描写冬晨听妻子读经的场景时，他写道“冬晨严寒，听妻子读经，经散温热，‘此地就是西方，西方就是此地’”，将读经这一宗教行为与日常生活场景相融合，使“经”这一宗教意象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成为温暖人心、连接尘世与佛界的纽带。在对阿弥陀佛的赞颂中，他强调“念一声阿弥陀佛的名号，把十方三世一切诸佛都念到了，把世间出世间万事万物都囊括其内”，通过对传统宗教意象的独特解读，拓展了其内涵的深度与广度。他还将现代生活元素与宗教意象相结合，如“在喧嚣的都市街头，我默念着佛号，寻找内心的宁静，那闪烁的霓虹灯下，仿佛也有佛光的映照”，这种创新的运用方式，使古老的宗教意象在现代语境中焕发出新的活力，也让读者对佛禅文化有了更贴近生活的理解。
三、哲学思考的深度与广度
(一)对生命本质的不懈追问
包容冰的诗歌始终围绕着对生命本质的深刻追问。他敏锐地洞察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常，如“在一切事物的铺排中，脆弱的生命犹似易碎的瓷器，高贵而不可复制”，将生命比作易碎的瓷器，生动地展现出生命的脆弱性。他又指出“人生有几个十年啊，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在天人的眼里，仿佛一炷香的功夫，就烟消云散无影无踪”，深刻地阐述了生命的短暂与虚幻。基于对生命如此的认知，他在诗中不断探寻生命的真正意义。他从佛禅的智慧中寻求答案，认为生命的本质并非仅仅局限于尘世的物质追求和短暂的存在，而是通过修行和对佛的信仰，可以超越生命的无常，实现生命的永恒价值。在他的诗中，生命被视为一场修行的旅程，每一个经历都是对灵魂的磨砺，每一次挫折都是走向解脱的契机。
(二)佛禅智慧的全面呈现
包容冰诗歌全方位地呈现了佛禅智慧。他深刻领悟并传达“万法无我，一切皆空”的观念，认为世间万物皆为虚幻，不应执着于物质和世俗的追求。“走出世俗的误区，诗人才知道：万法无我，一切皆空”，这种观念使他在面对生活中的苦难和挫折时，能够保持一种超脱的心态。他倡导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精神，在看到病友的痛苦时，他试图用圣贤救度的教导去安慰，“看着病友痛苦的面容，我默念着佛的慈悲，愿他能在苦难中找到解脱的希望”，体现出对他人苦难的深切关怀与悲悯。他还在诗歌中反复提及因果报应，如“我深信因果的铁律，起心动念间，唯恐造下堕落的罪业”，提醒人们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和思想，因为每一个念头和行为都可能产生相应的后果。这种对因果报应的强调，不仅是对佛教教义的遵循，更是对人们道德行为的一种约束与引导。
(三)对人生苦难的超脱之道
面对人生的苦难，包容冰以佛禅的智慧为指引，展现出一种超脱的态度。他深知苦难是人生的常态，但坚信可以通过修行和对佛法的信仰来化解。在亲人离世时，他虽感悲痛，但更相信他们通过修行获得了更好的归宿，“天空佛光出现——那是母亲又一次，发给我们，超凡入圣的信号”，这种对生死的豁达态度，体现出佛禅思想对他的深刻影响。他在诗中鼓励人们在苦难中保持内心的平静与坚定，将苦难视为修行的助力而非阻碍。例如，当面对生活中的困境时，他写道“在黑暗的深渊中，我仰望佛的光芒，那光芒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让我在苦难中依然心怀希望”，这种积极的态度使他的诗歌具有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引导读者在面对生活的磨难时，也能从佛禅智慧中汲取力量，实现精神的超越。
四、语言艺术的独特魅力
(一)简洁质朴与深邃内涵的融合
包容冰的诗歌语言简洁质朴，摒弃了过多华丽辞藻的堆砌，但却蕴含着深邃的哲理和丰富的情感。他用简洁明了的语言表达对佛禅的理解和对生活的感悟，如“佛啊，佛啊，佛啊”“我的佛，我的佛，我的佛”，这些简单的呼喊，却饱含着他对佛的虔诚与敬畏。在描写生活场景时，他同样以平实的语言勾勒出真实的画面，“年逾天命的老妻，信誓旦旦茹素多年，拥有信愿行三资粮，在《无量寿经》里证悟人生的光明前程”，让读者能够真切感受到生活的烟火气和人物的精神世界。这种简洁质朴的语言风格，不仅使诗歌易于理解，更能让读者在看似平淡的文字中，领悟到佛禅与生活的紧密联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刻内涵。
(二)节奏韵律的自然天成
在节奏韵律方面，他的诗歌自然流畅，虽不刻意追求严格的格律，但通过诗句的长短错落和词语的巧妙搭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如“我在岁月的夹缝里踌躇莫展，年届八十的父亲日趋一日消瘦，还在老家服侍瞽目并偏瘫的老母”，长句与短句相结合，随着情感的起伏而变化，读起来朗朗上口，富有音乐美。在一些诗中，他运用重复的句式来增强节奏感和情感表达，如“从今天起，猪呀、牛呀、羊呀，我不再吃你;从今天起，鸡呀鸭呀鱼呀虾呀，我不再吃你”，这种重复强化了他内心的决绝和情感，使诗歌更具感染力。这种自然天成的节奏韵律，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能够更好地沉浸在诗歌所营造的氛围中，与诗人的情感产生共鸣。
(三)象征隐喻的巧妙运用
包容冰善于运用象征隐喻的手法，为诗歌增添了丰富的内涵。前文提到的将父亲比作“七宝莲池的一朵荷蕾”，将母亲成佛后的世界描绘为“黄金舞蹈，珍珠翡翠铺路，琉璃玛瑙砌墙，八功德水里开满七彩莲花，大如车轮华光四射”，这些象征隐喻的意象不仅美化了诗歌的语言，更重要的是，它们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达了佛禅的境界和对生命的美好期许。他用“黑暗中的明灯”象征佛的智慧，用“暴风雨中的避风港”象征佛的庇护，引导读者在联想和想象中深入理解诗歌的深层含义。这种象征隐喻的运用，使诗歌具有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让读者在反复品味中不断挖掘出新的意义。
五、诗歌的价值与局限
(一)文学价值
从文学角度来看，包容冰的佛学诗歌为当代诗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他将佛禅文化与诗歌艺术完美融合，拓展了诗歌的题材和表现领域。在当代诗歌创作中，题材和风格日益多元化，但将佛禅文化如此深入、系统地融入诗歌创作的并不多见。他的作品以独特的意象世界、深刻的哲学思考和简洁质朴又富有韵味的语言风格，丰富了当代诗歌的美学内涵，为诗歌创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他的诗歌也为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佛禅文化的窗口，通过诗歌这种艺术形式，让更多人感受到佛禅文化的博大精深。在文学与宗教文化的交流融合方面，他的创作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为促进不同文化领域之间的对话与交流做出了积极贡献。
(二)文化价值
在文化层面，包容冰的诗歌具有重要的传承和弘扬佛禅文化的价值。在现代社会，人们的精神世界面临着诸多挑战，如物质主义的泛滥、精神信仰的缺失等等。佛禅文化所蕴含的智慧和价值观，如慈悲、宽容、忍辱、超脱等，能够为人们提供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指引。包容冰以诗歌为载体，将佛禅文化中的这些理念传递给普通大众，有助于促进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提升人们的道德修养和精神境界。他的诗歌反映了特定地域和时代的文化特征，为研究当代文化和地域文化提供了有价值的资料。通过他的诗歌，我们可以了解到在当代社会背景下，佛禅文化在人们生活中的影响以及人们对精神信仰的追求与探索。
(三)存在的局限
然而，包容冰的诗歌也存在一些局限性。在诗歌的创新性方面，虽然他在佛禅诗歌创作上有自己的特色，但部分意象和表达方式在佛禅诗歌领域中较为常见，缺乏更为大胆和新颖的突破。在当代诗歌创新发展的大趋势下，这种相对传统的创作方式可能会使读者产生审美疲劳，限制了其作品在更广泛范围内的传播与影响力。在主题的深度挖掘上，有些诗歌对佛禅义理的阐释略显浅显，未能充分展现佛禅文化的深邃内涵。对于一些复杂的哲学问题，如佛性与人性的关系、空性与现实世界的辩证关系等，处理得不够深入和透彻，使得诗歌在思想深度上还有提升的空间。由于诗歌中宗教元素较为浓厚，可能会限制其受众范围。对于不了解佛禅文化的读者来说，理解诗歌的内涵可能存在一定的困难，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作品的普及度和接受度。
纵观上述，包容冰的诗歌创作在当代诗坛具有独特的地位和艺术价值。他通过对佛禅文化的诗意表达，以佛禅为核心，在诗歌中构建了一个充满智慧与慈悲的精神世界，为读者带来了深刻的人生启示与丰富的精神滋养。尽管存在一些不足，但他在佛禅诗歌领域的大胆探索和切身实践，为当代诗歌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也为读者带来了丰富的精神享受和深刻的人生启示。期待在未来的创作中，他能够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基础上，不断突破创新，进一步拓展诗歌的表现边界，随着对佛禅文化理解的不断深入和创作技巧的继续提升，让更多读者领略到佛禅诗歌的独特魅力，相信他的诗歌将会在未来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彩。
附：包容冰作品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