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老兵

从不轻易抖动的手
这时抖得，摘不下你的领花
从不轻易涌泪的眼
这时涌得，溃了情感的堤坝
一声兄弟刚喊出，嗓子已然沙哑
嘴唇蠕动好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昨夜，你与我一样无眠于月下
大脑里过的电影，掠尽了军旅生涯
眼前晃过每张笑脸，都哈着暖气
心中站立每个身影，都挺成铁塔

拿起我们共享过的军壶，又倒出一杯清澈
轻晃我们同举过的瓷缸，仍溅着漫天星花
沙盘在大脑里复活，重组着铁火的撕杀
地图在泪眼中融化，淌成了新绘的笔画

几千个日夜啊，我们一起把血性交给高原
一起在迷彩经纬里，编织青春年华
漫长古道永远珍藏，我们并行的足迹
明亮星斗永远认得，我们酡红的面颊

兄弟啊兄弟，我知道你是烈性十足的骏马
连绵的雪山，雕塑下你撼天的叱咤
岁月云风带不走你雄浑的气息
所有未尽的告别语，都会在
洒遍你血汗的地方，年年发芽

此刻晨曦轻抚的沉默，隔离了人世喧哗
我们拥抱的彼此背脊，泪瀑悬挂
我知道硌痛你胸口的，不止是一只弹壳挂坠
更有驼玲摇奏的老歌，与战鼓剑鸣揉杂

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再韧的艰强，经不起潮湿季节的抽打
就让这告别的仪式浸透雨水吧
任它在汽笛拉响后的日子里，慢慢蒸发
军旅告别，从来不是凄凉岁月的日夜绯徊
而是枪擎信念的豪放征程，又一次出发